板橋上的鄉愁:劉鴻伏文集 | 做自己 - 2024年11月
板橋上的鄉愁:劉鴻伏文集
板橋永遠和匆匆來去的人生影像連在一起 和一些斷斷續續的記憶連在一起 和一些鳥聲、月色連在一起 它恍如一個夢的影像,充滿憂傷的詩意 幾乎篇篇都呈現出動人的意境,閃耀著作者俊逸蒼涼的風格。
作者簡介
劉鴻伏
詩人、散文家、古文化學者、收藏鑑賞家、書法家。已出版文學著作10部,文物文化專著25部。其散文有32篇選入中國多個省市之中學語文教材及大學教材。
父親板橋上的鄉愁寒鳥鶴在流雲中安睡平原上的鳥巢凝望田園讀書的心情凝固境界筧記一枕落花香風中的紅蜻蜓微醉秋聲清涼歲月明月.曼殊的書流雲賦歸宿鳥的心情青空裡的鳥聲溫柔無價父老鄉親去了哪裡南方的院落獨行者說吃花樹與字有關懷念一條狗印痕雅奏市井(二題)簷雨‧牽井故鄉的船湘西的河人間序數春的平原在夢裡飛鷹羽扇獨立空山秋天的清賞天地如巢歲月裡的村莊最後的烏鴉還鄉筆記夜讀倪雲林人性的極限遙遠的汪曾祺曹操的狡黠淒迷柳三變詩以外的李白李廣難封不可深入的大地奧區山中夜雨石頭上睜開的眼睛岸碑夢裡河山夜的南嶽沅水在驚險處獨行我想起漂泊一腳踏入古羅馬的深冬異國的鄉土包穀林遲到百年石骨夜酌牯嶺夕險裡的野灘緩緩讀鳳凰夕陽山影江河的遺作收藏者歲月的碎屑古瓷器硯中滋味怪畫怪話畫水臥雪殘荷蘆雁壟上野驢雨意可畫宋畫如小令宋人的酒趣醉舞大唐風悲欣交集寂寞秋風蟋蟀鳴天圓地方 人生如棋飲茶的優雅滄海聽琴紅塵中的箏曲濁世聽簫滄桑心緒說琵琶解憂竹與二胡
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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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酷愛文字,覺得每個字都充滿魔力,它們可以組成最奇異的方陣,並穿透時空。在少年時代,我生活的環境,幾乎連有文字的紙片都很難找到,只好在砍柴的荒墳叢中讀那些已近模糊的碑文。我對於文字的酷愛,彷彿與生俱來,只要拿起筆,立馬就會有神靈附體的感覺,筆可以隔絕整個世界,讓靈魂進入一種寧靜而奇妙的境界,一切都融通無礙呈現內在的影像,心可以自在地出入於精神與現實之間。文字於我,就是一劑良藥,不僅可以療治百病,而且可以化佑眾生。倘使有一天文字消失了,那一定是天荒地老、人類滅絕了。
我相信文字的力量,正如相信這世間的良知與正義一樣,它們是可以洞穿萬丈紅塵,直抵人類內心的。當今世界,主流文化正逐漸被泡沫文化所淹沒,純淨地寫作,並持守一方精神淨土,已只是極少數人的執著。當然,文學界也頗不寂寞,作家們的娛樂精神與作秀已很普遍。我只是一個完全的我手寫我心的作家,寫作是個人行為,但作品卻是社會的。暢銷或者流傳,作家本人並不能選擇。從少年時代始,我就很追慕那些千古不朽的文學經典,我認為一個作家的作品如果不能流傳,最多只能算一個碼字匠。而對於暢銷,我一般會將古人和今人分開來看,古人的暢銷是時間的篩子留下的真金,包含了不朽與流傳。
我從不刻意寫作任何作品,只有靈感來襲,不吐不快時,才會拿起筆來,我喜歡有張力的文字,更喜歡讓筆下的文字得以永生。我的一些拙作多年來雖然已成為人教版和一些省市的中學教材及高考模擬衝擊題,也成為大學學者的研究課目,但這並不能給我流傳的自信,我對自己的期許在未來。我喜歡寂寞而快樂地寫作,寂寞但不等於被紅塵世界「埋沒」,作家作品的敵人是時間,只有戰勝了時間的作家才是真正的作家。
某天閒窗作字,忽覺雲霞滿紙,那字都化作流雲、飛鳥,直入長天。
壬辰春日草於大風齋
板橋上的鄉愁鄭板橋這名字很有意味。正如徐青藤、倪雲林一樣,讓人遐想。鄭板橋一生愛竹,他不取一個與竹有關的字或號,卻獨獨鍾情於「板橋」,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他的意識深處,「板橋」即是鄉野或田園,板橋的田園情結與田園理想,包含了許多人生的意蘊和詩與哲學的意蘊。板橋做過官,官是小官,小官難做,何況板橋又是陶淵明一類人,見了官家的欺詐,也見了百姓的憂苦,在板橋的意識裡就生出一種對現實的逆反與逃避。心中嚮往的是那種漁樵互答、衰柳斜陽的田園的寧靜悠遠,那裡才是他棲憩靈魂的所在。板橋在他許多書信裡就反覆表達過對於田園生活的設想與神往。「板橋 」兩個字,不知為什麼總讓人起一種鄉愁。板橋上的鄉愁。鄭板橋的田園情結是一種泛鄉愁。而板橋上的鄉愁卻彷彿從很遠的鄉野或者一些懷鄉的古書裡悄然流來,有如月影簫聲,讓心輕輕顫慄。即使鄉愁的詩寫得再好,分明不如一座板橋那麼震撼心靈。旅途駐足時,驀然望見板橋就那麼靜穆真切地橫在逝波上,橫在兩岸紛紛飄落的野花或款款飛揚的雪花中。讓人感動流淚,想起遠處某片熟悉的田園。板橋永遠與流水連在一起。板橋永遠和匆匆來去的人生的影像連在一起;和一些斷斷續續的記 憶連在一起;和一些鳥聲、月色連在一起。它那麼沉靜地橫在流水上和無邊際的歲月之中,恍如一個夢的影像,充滿憂傷的詩意。一個恒久的人生的場景,一種闊大深遠的文化遺存。如鄉愁的象徵征物,流水上的板橋在炊煙中若隱惹現,在古舊的書頁裡橫斜又橫斜。於是想起故鄉的某處也有這麼一座老舊的木板橋。在田壟和村舍之間它存在了許多年月。夏夜有人坐在上面乘涼,聽橋下的水聲,看頭頂上的月亮;春天來了,油菜花遍地金黃,那板橋上停滿蜜蜂和紅色的蜻蜓,年輕的女人走過去,身上必粘滿了菜花和蜜蜂,板橋和女人就讓心酥酥麻麻地感動。恨不得自己就是女人腳下的板橋,女人身上的蜜蜂了。冬天裡的板橋最美,雪花覆蓋在橋面上,上面印著黑犬梅花形的腳痕或雀鳥的爪印,雀鳥爪印如「個」字,斜斜地寫出野趣。但板橋卻是送別的所在,正如古詩裡的長亭和短亭。板橋是一種很特別的從鄉野生長出來的文化,是屬於古典和田園的美好事物。想起溫庭筠「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句子,體味到一種淒迷的離情與遠遊的蕭索艱辛,蒼涼的心緒彷彿深秋的風掠過胸臆。月和鋪霜的板橋是兩件傷情之物,舊時的讀書人總是把它們認作鄉愁的根源,發出最深 切的人生感喟。今人為紅塵所累,板橋或月光已失去了原有的意蘊,大抵無動於衷,就是我寫這個題目,未免顯得迂闊和陳腐,失去了血脈裡一份古典的文化情結,今人才顯出心中的空落和人生的了無趣味。說讀書,說詩酒,說月色裡的板橋,彷彿都是離紅塵很遠的東西,離紅塵很遠的東西卻往往讓我們真切地感動,讓心中充滿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