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塘荷韻(二版) | 做自己 - 2024年5月

清塘荷韻(二版)

作者:季羨林
出版社:大旗
出版日期:2009年08月01日
ISBN:9789578219885
語言:繁體中文

紀念 一代國學大師 季羨林 先生
  一生淡泊名利,為人勤奮,個性率真、質樸;擅長抒情、寫景,晚年即使身居病房仍每天寫作,發表文章,著作等身。收錄一代東方學泰斗 季羨林 的66篇 經典散文創作名篇
  全書共分十輯,紀錄了他童年、中學和赴德求學的生活描述,以及於北大任教的點滴記憶;其中,更不乏對自然萬物與老友們的抒懷與感念。篇篇讀來,不但可看出其豐沛的文化學養,更能領略季先生樸實、率真的人格魅力。
  每逢望夜,一輪當空,月光閃耀於碧波之上,上下空濛,一碧數頃,而且荷香遠溢,宿鳥幽鳴,荷塘月色的奇景,就在我的窗外……
作者簡介
季羨林
1911年8月6日出生於山東省臨清市,2009年7月11日病逝於北京301醫院,享年98歲。
  曾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科院南亞研究所所長、北京大學教授,中國文化書院院務委員會主席、中科院院士;是一代東方學泰斗,國際公認之東西方古典文化稀世學者。
  1935年北京清華大學畢業後,考取交換研究生,赴德國哥廷根大學深造,主修印度學,1941年獲哲學博士學位。精通英語、德語、梵文、巴利文和吐火羅文等12種語言,是印度文化、佛教史和比較文學的權威學者。
  除了醉心於語言研究與經典翻譯、編纂之外,也致力於散文創作。即使文革時期遭批鬥、隔離;晚年因健康問題長期住院,仍筆耕不輟。

季羨林(代序)
輯一 尋根齊魯
.月是故鄉明
.我的童年
.夜來香開花的時候
.一條老狗
.五樣松抒情
輯二 魂斷德國
.道路終於找到了
.在飢餓地獄中
.Wala
.我的老師們
.別哥廷根
輯三 清華夢憶
.清華頌
.夢縈水木清華
.清華夢憶
.《世紀清華》序
輯四 燕園春秋
.春歸燕園
.燕園盛夏
.清塘荷韻
.夢縈紅樓
.夢縈未名湖
.《牛棚雜憶》緣起
.抄家
輯五 擁抱自然
.聽雨
.馬纓花
.二月蘭
.洛陽牡丹
.香櫞
.夾竹桃
.枸杞樹
.兔子
.老貓
.喜鵲窩
輯六 馨愛市井
.我愛北京的小胡同
.母與子
.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兩個乞丐
.師生之間
.三個小女孩
.兩行寫在泥土地上的字
輯七 感悟人生
.年
.寂寞
.晨趣
.成功
.知足知不足
.有為有不為
.九十述懷
.一個老知識分子的心聲
輯八 品味書香
.我和書
.我的書齋
.藏書與讀書
.我最喜愛的書
.《賦得永久的悔》自序
.《季羨林學術文化隨筆》跋
輯九 屐印芳草
.登廬山
.富春江上
.別印度
.遊唐大招提寺
.重返哥廷根
輯十 收藏落葉
.回憶陳寅恪先生
.站在胡適之先生墓前
.回憶雨僧先生
.掃傅斯年先生墓
.回憶梁實秋先生
.悼念沈從文先生
.也談葉公超先生二三事
.懷念喬木
編後記

季羨林-代序    ◎張中行
  季羨林先生是中外知名的學者。知名,這名確是實之賓,與有些人,捨正路而不由,也就真像是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的不同。可是這實,我不想說。也不能說,因為他會的太多,而且既精且深,我等於站在牆外,自然就不能瞥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不過退一步,不求美、不求富,我也不是毫無所見。就算是概貌吧,大致有三個方面。一是語言,他通很多,母語即漢語之外,世上通行的英、法、德之類也可不在話下,他還能早已作古的梵語和吐火羅語。另一個方面可以算作重點,是研究、翻譯有關印度的經典著作。這方面,他用力最多,貢獻最大;說大,還有個理由,是這類必須有為學術而獻身的精神始能從事的工作,很少人肯做,也很少人能做。還有一個方面是他興趣廣泛,有時也從象牙之塔裡出來,走向十字街頭,就是說,也寫雜文,甚至抒發幽情的散文。
  方面這樣廣,造詣這樣高,成就這樣大,我這裡是想說閒話,只好躲開沉重的,另找點輕鬆的。這輕鬆的是自從我們成為不遠的鄰居之後我的見聞。北京大學校園(雅稱為燕園)內東北部有六座職工宿舍樓,結構一樣,四層,兩個樓門,先為黃色,一九七六年地震後修整變為白色。五座在湖的東部,由南向北排列;一座單干,在湖的北部偏西。我女兒住東部由北向南的第二座,我自七十年代中期到那裡寄居。其時老北大時期即任數學系教授的申又棖先生住湖北部那座樓,我們有來往。地震以後不久,申先生因病逝世,申夫人遷走,房子空出,大約是八十年代早期,季先生遷來。我晨起沿湖濱散步,必經季先生之門,所以就成為相當近的鄰居。可是我不敢為識荊而登門,因為我據以推斷的是常情,依常情,如季先生名之高,實之重,也許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吧?就是經過同事兼老友蔡君的解釋,我還是沒有膽量登門。蔡君也是山東人,與季先生是中學同學,每次來看我,總要到季先生家坐一會兒。我本來可以隨著蔡君去拜訪,仍是常情作祟,有意而終於未能一鼓作氣。蔡君才也高,而舉止則慢條斯理,關於季先生,他只說中學時期,英語已經很好。這就使我想到天之生材,如季先生,努力由己,資質和機遇,總當歸諸天吧?
  結識之前,有關季先生的見聞,雖然不多,也有值得說說的。用評論性的話總而言之,不過兩個字,是「樸厚」。在北京大學這個圈子裡,他是名教授,還有幾項?赫的頭銜,副校長、系主任、研究所所長,可是看裝束,像是遠遠配不上,一身舊中山服、布鞋,如果是在路上走,手裡提的經常是個圓筒形上端綴兩條帶的舊書包。青年時期,他是很長時期住在外國的,為什麼不穿西服?也許沒有西服。老北大,在外國得博士學位的胡適之也不穿西服,可是長袍的料子、樣式以及顏色總是講究的,能與人以瀟灑、高逸的印象。季先生不然,是樸實之外,什麼也沒有。語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季夫人也是這樣,都市住了多年,還是全身鄉里氣。為人也是充滿古風,遠近鄰居都稱為季奶奶,人緣最好,也是因為總是以忠厚待人。與季夫人為伴,家裡還有個老年婦女,據說是季先生的嬸母,想是因為無依無靠吧,就在季先生家生活並安度晚年了。總之,單是觀察季先生的家(包括家內之人),我們的印象會是,陳舊,簡直沒有一點現代氣息。室內也是這樣,或說更是這樣,牆、地,以及傢具、陳設,都像是上個世紀平民之家的。惟一的不同是書太多,學校照顧,給他兩個單元,靠東一個單元裝書,總不少於三間吧,架上,案上,都滿了,只好擴張,把陽台封上,改為書庫,書架都是上觸頂棚的,我隔著玻璃向裡望望,又滿了。
  大概是八十年代前期,不記得由誰介紹,在季先生家門口,我們成為相識。以後,我清晨散步,路過他家門口,如果趕上他在門口,就打個招呼,或者說幾句閒話。打招呼用和尚的合十禮,也許因為,都覺得對方同佛學有些關係。閒話也是走熟路。消極的是不沾學問的邊,原因,我想少一半是他研究的那些太專,說,怕聽者不懂,至少是沒興趣;多一半仍是來於樸厚,講學問、掉書袋,有炫學之嫌,不願意。再說積極一面,談的話題經常是貓。
  季先生家養三隻貓,一對白色波斯貓和一隻灰白相間的本地貓。據說,季先生的生活習慣是早睡早起,清晨四時起床就開始工作。到天大明的時候,他有時到門外站一會兒,一對波斯貓總是跟著,並圍著兩腿轉,表示親熱。看來季先生很喜歡這一對,不只一次向我介紹,波斯貓,兩隻眼,有的顏色一樣,有的顏色不一樣,他家這兩隻,有一隻,兩眼的顏色就不一樣。起初,我以為季先生到門外,是因為愛貓,怕被偷,所以「放風」的時候看著。後來有不少次,我看見貓出來,季先生卻沒有跟著。貓戀人,我招招手,就也向我走來,常常是滿身土,因為剛在土地上打幾個滾。我這才明白,原來季先生並沒有在貓身上費過多的心思。
  他的事業是學問,擴大些說,是為文化;熱心傳授,也是為社會上野成分的減少和文成分的增加。所有這方面的情況,要由門內人作為專題介紹。我無此能力,只好根據我的一點點見聞,說說他的為人,仍是有關樸厚的。
  先說一件由聞而來的,是某一次開學,新生來校,帶著行李在校門下車,想去幹什麼,行李沒有人照看,恰好季先生在附近,白髮,蒼老,衣著陳舊,他推斷必是老工友,就招呼一下,說:「老同志,給我看一會兒!」季先生說「好」,就給他看著。直到開學典禮,季先生講話,他才知道認錯了。季先生就是這樣,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超過一般人,所以不論什麼人,有所求,只要他能做並且不違理的,他都慨然應允,而且立刻就辦。
  舉一次使我深受感動的事為證。是不久前,人民大學出版社印了幾個人的小品,其中有季先生和我的。我有個熟小書店,是一個學生的兒子經營的,為了捧我之場,凡是我的拙作,他都進一些貨。愛屋及烏,這次的系列小品,他每種都進一些貨。舊潮,先秦諸子,直到《文選》李善注,因為其時沒有刻印技術,也就沒有「簽名本」之說。有刻印技術之後,晚到袁枚的《隨園詩話》,顧太清的《東海漁歌》,也還是沒有簽名本之說。現在是舊潮換為新潮,書有所謂簽名本,由書店角度看利於賣,由讀者角度看利於收藏。於是而有簽名之舉,大舉是作者亮相,到書店門口簽;小舉的作者仍隱於蝸居,各色人等(其中有書商)叩門求簽。我熟識的小書店當然要從眾,於是登我門,求簽畢,希望我代他們,登季先生之門求簽。求我代勞,是因為在他們眼裡,季先生名位太高,他們不敢。我拿著書,大約有十本吧,去了,讓來人在門外等著。叩門,一個當小保姆的年輕姑娘打開門,我搶先說:「季先生在家嗎?」小保姆的反應使我始則吃驚,繼則感佩。先說反應,是口說:「進來吧」,帶著我往較遠一間走,到大敞的門,用手指,同時說:「不就在這裡嗎!」這話表明,我已經走到季先生面前。季先生立著,正同對面坐在床沿的季夫人說什麼。再說為什麼吃驚,是居僕位的這樣伺候有高名位的一家之主,距離世間的常禮太遠。說到常禮,我想到一些舊事,只說兩件,一聞一見。先說聞,是有關司馬光的軼事:
  司馬溫公有一僕,每呼君實(司馬光字君實)秀才(稱家中年輕人),蘇子瞻教之稱君實相公。公聞,訊之,曰:「蘇學士教我。」公歎曰:「我有一僕,被蘇子瞻教壞了。」(《宋人軼事彙編》引《東山談苑》)
  再說見,是五十年代前期,我同葉恭綽老先生有些交往。葉在民國年間是政界要人,晚年京華息影,還保留一些官派,例如我去找,叩門,應門的是個老僕人,照例問:「您怎麼稱呼?」通名以後,不說在家不在家,只說「我給您看看」。問過之後,再到門口,才說「您請進」。這常禮由主人的名位和矜持來,而季先生,顯然是都不要,所以使我由小保姆的直截了當不由得想到司馬溫公的高風,也就不能不感而佩之。
  言歸正傳,是見到季先生,說明來意,他毫不思索就說:「這是好事。那屋有筆,到那裡簽吧。」所謂那屋,是東面那個書庫。有筆的桌上也堆滿書,勉強擠一點地方,就一本一本寫,一面寫一面說:「賣我們的書,這可得謝謝。」簽完,我就不再耽擱,因為書店的人在門外等著。季先生像是一驚,隨著就跑出來,握住來人的手,連聲說謝謝。來人念過師範大學歷史系,見過一些教授,沒見過向求人的人致謝的教授,一時弄得莫知所措,嘴裡咕嚕了兩句什麼,抱起書跑了。
  以上說的都是季先生樸厚的一面。樸厚與有深情有密切關係,所以他也常常寫抒情的小文。不久前看到一篇,題目以及刊於何處都記不清了。但內容還記得,是寫住在他樓西一個平房小院的一對老夫婦。男的姓趙;女的德國人,長身駝背,前些年常出來,路上遇見誰必說一聲「你好」。夫婦都愛花木,窗前有茂密的竹林,竹林外的湖濱和東牆外都闢成小園,種各種花草。大約是一年以前,男的得病先走了。女的身體也不好,很少出來,總是晚秋吧,季先生看見她採花子,問她,知道是不願意挫傷死去的老伴的心願,仍想維持小園的繁茂。這種心情引起季先生的深情,所以寫這篇文章,表示讚歎。與季先生的學術成就相比,這是世人較少注意的一面,但至少我以為,份量卻並不輕,因為,就是治學的冷靜,其大力也要由情熱來。
  這樣,季先生就以一身而具有三種難能:一是學問精深,二是為人樸厚,三是有深情。三種難能之中,我以為,最難能的還是樸厚,因為,在我見過的諸多知名學者(包括已作古的)中,像他這樣的就難於找到第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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