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與差異政治 | 做自己 - 2024年5月

正義與差異政治

作者:艾莉斯.楊
出版社:商周
出版日期:2017年09月07日
ISBN:9789864772971
語言:繁體中文
售價:458元

             唯有正視彼此的差異,才能實現真正的正義!            當代政治哲學的思想起點 批判社會結構的不朽經典民主政治中的社會正義,並不是一視同仁,而是濟弱扶傾。我們必須正視弱勢團體的多元差異存在,進而透過溝通民主,解除加諸其上的支配與壓迫,形塑一個共享不同價值的異質公共。------------------------------------------------------------------------------------------------------------------------------------------------------------------------------◆ 20 世紀最重要的女性主義政治哲學家,《像女孩那樣丟球》作者 Iris Young 代表作◆ 90 年代至今社會運動思想源頭,開創正義理論全新典範◆ 戳破平等假象,為女性、黑人、同性戀、老人、勞工、身心障礙者等多元族群發聲◇ 專文介紹陳嘉銘│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經典推薦范 雲│臺灣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黃長玲│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陳昭如│臺灣大學法律學系教授  陳俊宏│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主任張君玫│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劉靜怡│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教授(按姓氏筆畫序)------------------------------------------------------------------------------------------------------------------------------------------------------------------------------本書是當代差異政治與女性主義理論最重要、也最具影響力的作品之一。它的原創性奠定了英年早逝的 Young 在當代政治思想中的地位。在這本經典著作裡,楊批判當代政治哲學中的「正義」理論。她認為正義原則並不全然適用於分配典範,分配典範並不超然公正,社會更不應以普遍性為前提談論正義;這樣的正義,只會是一種迎合主流文化、由優勢團體所把持的平等假象。為了修正缺陷,楊提出「差異政治」的概念。她認為談論正義時應以「支配與壓迫」的角度切入,先承認不同社會團體間的差異,釐清彼此間不正義的社會事實;同時,各團體應基於尊重差異、相互理解的前提下進行溝通,給予弱勢團體特殊優惠待遇,進而解除不正義。楊提出的差異政治是一種以差異性為前提的溝通民主;唯有如此,才能實現真正的公平正義。楊將她對少數族群、女性、同性戀、老人、身心障礙者、勞工等弱勢團體的關懷納入探討,提出了一個極具批判性的全新概念,來挑戰既有的政治思想傳統,破除不平等關係。本書自 1990 年問世以來,深深啟發了日後歐美談論多元文化、性別政治、社會運動等轉型正義之議題,更將經驗傳至第三世界曾經歷劇烈民主轉型的國家,許多學者及社運人士皆受其啟迪甚深。同時,本書也為當代認肯群體差異的公共政策打開思想的理路。★ 國外評論這部作品絕對舉足輕重,挑戰了從柏拉圖到羅爾斯(John Rawls)以來的正義理論。──美國《政治學期刊》(The Journal of Politics)登峰造極之作,為正義理論家開闢了嶄新的視野。Young對於許多需要藉由正義理論解決和闡述的議題,提出了獨到且十分有見地的見解。──《加拿大人哲學評論》(Canadian Philosophical Reviews)Young極度精確且清晰地建構出「多元化」壓迫的目的,並闡述了各個群體和其受壓迫的方式。──《Signs》創新之作,對女性主義理論和政治思想皆有舉足輕重的貢獻,可稱得上是後現代理論對普遍性和具體性思維的評論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闡述,也是據我所知為後現代主義的解放意涵提出的最具說服力的案例。──塞拉.本哈比(Seyla Benhabib),耶魯大學政治哲學教授★ 國內推薦1990 年出版到現在,Young 的這本名著《正義與差異政治》歷經幾次知識界的辯論,愈突顯出它掌握社會現實和規範理想的深刻和準確。快三十年了,回過頭來看,這本書開創了正義論述的新典範,對今日思索正義持續帶來衝擊。容我大膽評論,這本書可說是摘下了 90 年代正義論述的桂冠。──陳嘉銘,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民主讓我們有了選票,但,並沒有帶來平等。想要在民主體制中找到實踐平等的出路,必須先理解,不平等的本身是如何多元且多樣。關心民主理論、性別政治與何謂正義的人,都不該錯過 Young 的這本書《正義與差異政治》!──范雲,臺灣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本書是當代差異政治與女性主義理論最重要、也最具影響力的作品之一。它的原創性奠定了英年早逝的 Young 在當代政治思想中的地位。本書不僅挑戰了政治思想傳統中以分配正義為基礎的正義觀,也為當代認肯群體差異的公共政策打開思想的理路。──黃長玲,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正義不等於分配,空想看不到壓迫。直搗羅爾斯正義論的根基,Young 論差異與正義的經典之作讓宰制與壓迫的面貌變得鮮明;由此開啟的正義之旅,再也不同。──陳昭如,臺灣大學法律學系教授本書的重要性不在於告訴讀者何謂「理想的正義社會」,而是在面對不正義的社會條件下,藉由聆聽並回應那些受到壓迫與支配的弱勢團體有聲、無聲的吶喊中,探索邁向正義社會的可能性。──陳俊宏,東吳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正義與差異政治》寫在美國身分政治爆發的 1980 年代末,觸及當代社會運動和政治理論的核心議題──身分認同和分配正義的交織和拉扯。Young 的正義觀並不是由上而下的規範,而是正視所有被壓迫的邊緣群體的差異需求。這樣的觀點,在二十一世紀初的現在,不僅重要性不減,更顯得迫切而必要。──張君玫,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已故政治哲學家 Young 以直視社會結構的批評角度,建立以具體改善弱勢群體處境為根本關切的政治思想。她強調的「結構性不正義」和「差異政治」,曾是多年前在芝大校園促使我認真思索社會正義與民主政治之間繁複關係的啟蒙學說;現在的我則相信,《正義與差異政治》也該是所有關心民主、文化、正義、認同甚至性別議題者的必讀作品。──劉靜怡,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教授

作者簡介艾莉斯.楊Iris Marion Young艾莉斯.楊│Iris M. Young (1949-2006)芝加哥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影響當代社會最重要的女性主義政治哲學家。楊提出許多創新且深具論述意義的概念,包括社會正義與壓迫理論、女性身體經驗、溝通民主,也探討包括恐怖主義、暴力、國際法及國家安全等問題。她的作品同時關注分析哲學與歐陸哲學傳統,其學術思想更啟蒙自批判理論(哈伯瑪斯與馬庫色)、現象學(西蒙波娃與梅洛龐蒂),以及後結構精神分析女性主義(克莉斯蒂娃與伊希嘉蕊)。楊不僅是傑出的理論思想家,也是草根政治行動的積極參與者,曾活躍於婦女人權、非洲國家外債減免、勞工權利等領域。她會親身參與社會運動擔任其中一員,並將她的街頭觀察與思考融入論述,並從中發展出她的女性主義及民主理論的思考。這是身為一個政治哲學家真正的工作。楊於 2006 年病逝,美國政治哲學界頓時殞落一顆明星,2005 年出版的《像女孩那樣丟球:論女性身體經驗》(On Female Body Experience: ”Throwing Like a Girl” and Other Essays)(商周,2007)成為她最後一部作品。其後,學界紛紛表示哀悼之意,匹茲堡大學以其名設置「艾莉斯.馬利雍.楊獎」(Iris Marion Young Award),賓州州立大學也以其名設置了「艾莉斯.馬利雍.楊多元學者獎」(Iris Marion Young Diversity Scholar Award),紀念她的諸多創新貢獻。本書《正義與差異政治》是楊的代表作,曾獲 1991 年美國政治科學學會 Victoria Schuck 獎。其他著作包括《交叉的聲音:性別、政治哲學與政策的難題》(Intersecting Voices: Dilemmas of Gender, Political Philosophy, and Policy, 1997)及《涵容與民主》(Inclusion and Democracy, 2000)等。譯者簡介陳雅馨臺大社會所畢,現就讀清大社會所博士班,專職譯者。聯絡信箱:[email protected]

推薦序 不馴服的正義 陳嘉銘2011 年再版序 哈佛大學政府學系教授 Danielle S. Allen謝詞引言第一章 置換分配式典範第二章 壓迫的五張臉孔第三章 起義及福利資本主義社會第四章 公正及公民公共的理想第五章 身體度量與認同政治第六章 社會運動及差異政治第七章 平權法及績效迷思第八章 城市生活與差異結語 國際正義參考文獻

推薦序 不馴服的正義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陳嘉銘我第一次見到艾莉斯的時候,她正聲音宏亮、神情愉快地走進教室,她有著一張大又厚實的嘴巴,臉上掛著哲學家中罕見的大笑容,看著學生的眼神不時跳出溫暖的笑意。這真是古怪極了。芝加哥大學的師生平常多像是羅馬競技場的角鬥士,背著盾、杵著劍,全身緊繃地隨時準備說出聰明的話語。快樂在芝大是一種像愚蠢一樣奢侈的罪惡。這位世界最頂尖的女性主義學者和左翼哲學家卻這樣毫無防備地、快樂地、大聲地和我們打招呼。這樣看起來一點都不聰明啊──可是這也讓人太想擁抱她了。艾莉斯.瑪莉雍.楊在三年後成為了我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楊教我的第一門課,帶我們討論法國社會學家米歇爾.傅科對政治理論的可能啟發。她打趣地說,許多人說她愈來愈傾向康德主義了,所以她要回頭讀傅科平衡一下。我後來才逐漸能體會這句話。如果你曾經被康德感動過,篤信每個人都必須是自己的目的,不能只是他人的工具。這個感動勢必也會驅使你喜愛傅科,著迷和顫慄於他對現代規訓體制(監獄、醫院、工廠、軍隊等)和治理理性的批判,也因此你不得不回頭批評康德的普遍性理念的缺陷,而這全都是因為你太愛康德了。有些評論者將楊歸類為康德主義者,有些說她是像傅科一樣的後結構、後現代主義者。你說康德和後結構主義者不是不相容的兩個極端嗎?喔不,楊心裡一定很清楚,如果你真正關心那些被現代制度壓迫的人們,你如何能不同時既是康德主義者又是後結構主義者?你必得兩者都是。如果上個世紀八○到九○年代論述正義的關鍵字是差異,本世紀頭十年論述民主的關鍵字無疑是涵容。當代沒有一本討論差異和涵容的著作可以跳過楊的論述。當代也沒有一位政治哲學家,將差異和涵容這兩個理念的底蘊闡明得比楊更貼近那些邊緣、無力、被剝削和歧視的人們的社會生命處境。什麼是差異?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權利和機會,被法律平等對待,不就已經足夠了嗎?為什麼我們還要特別關注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楊帶著說故事的語調說,從前有一個黑暗時期,人們出生就屬於不同的政治、種姓或社會階級。因為不同的階級、種族、宗教、性別、職業等身分,人們被給定不同的特權和義務。有人出生就是統治者,有人出生一輩子就是貧農。然後啟蒙時代來了,我們開始相信每個人都有一樣的理性和道德感受,人人平等,都該擁有平等的權利和機會,被法律和國家平等對待,不能因為性別、種族、宗教、階級等差異而有不同。啟蒙並不排除個人間的個性和人生計畫的差異,事實上,啟蒙之子的自由主義當然鼓勵每個人探索自己的個性,實現自己的個體性。但是對楊來說,從關心當代正義的觀點來看,意義重大的差異,不是個人間個性的差異,而是每個人屬於不同社會群集(social group)的差異。一個人必然同時屬於許多種社會群集,她可能屬於女性、母親、原住民、每日只能聽從命令的勞工、同志、住在貧瘠的鄉村、老年、對抗污染和徵收的居民等等不同的社會群集。在此世你是被擲入這些社會群集裡,無法選擇屬於哪個群集。每種社會群集的產生,坐落在什麼社會位置、被社會怎麼對待,主要被動態的社會過程所形塑,不是由單方面的文化本質、生理特質或者個人決定。楊認為啟蒙社會所謂平等的制度,反而對某些社會群集帶來壓迫。注意到人屬於不同社會群集的差異,才能夠看到自由社會仍然持續對不同的人進行不同的壓迫。抽象來說,差異指的是那些無法被普遍制度窮盡的人的特殊性。哲學家採取不同的路徑探討差異,有的從社會本體論、有的從對理性的批判、有的從社會反抗等等。社會群集是楊提出來最有創見的概念之一,這是她探討差異的獨到路徑,比其他哲學家更具體和貼近我們的切身經驗。透過這個概念,楊非常有力地說明為何在啟蒙和自由的社會,差異仍然是關鍵的正義議題。楊的課輪到我自我介紹,我如往常用美式英文發音唸了我姓名的羅馬拼音。多數美國人無法唸出或記得我的名字,因此常會迴避叫我的名字以免困窘,這常會讓我覺得自己是美國社會裡突兀的隱形人(突兀和隱形其實相矛盾,因為矛盾因此更突兀,只好更隱形)。楊說可否請你用正確的中文發音把你的名字再講一遍,我想要試著念念看,楊跟著我念了幾次都無法準確地用中文念出我的名字,她笑著說:「Chia-Ming,看來我還需要多多練習。」楊說她對政治哲學的熱情始於女性主義。在絕大多數的社會,女性生活在文化歧視、經濟剝削、無力、邊緣化和暴力威脅中;過去這些經驗被「正常化」、「私領域化」和「去政治化」,因而被理所當然的接受。沒有比去政治化更政治化的策略了。女性的禁錮來自許多看似最中性、正向、細瑣、和政治最無關的社會關係。因此最了解政治的無非是女性,而不是那些眼中只有物質力量的現實主義者。也因此女性主義最敏於拉下各種「去政治化」的假面具,為所有其他弱勢者的壓迫開闢出一條被看見的道路。政治不只是公領域或者政府的事。為了讓所有壓迫可能被看見,女性主義建議我們最好將政治界定為一切可以被集體重新評價和參與改變的事物,政治無所不在。既然政治無所不在,楊接續著說,如果我們了解壓迫在各種社會過程、關係和結構中如何產生,我們就會認知到我們對正義的責任無所不在。個人間的人際互動當然也是政治,我們常在人際互動中延續了某種促成壓迫的社會關係和結構。楊在公眾場合困窘、吃力、不準確地唸出我的中文名字,她教會了我什麼是社會群集(我做為一個英語不好、不熟悉美國社會,不會 small talk,沒有勞動力、來自東亞的男性)、為何政治無所不在(我和美國人的人際關係誠然是)、以及什麼是正義的責任。你可能會懷疑,難道任何社會關係都是壓迫嗎?沒有一個正義的標準,怎麼定義壓迫?楊的分析拒絕停留在抽象層次,因為抽象對被壓迫者沒有幫助。她具體分析了所有社會群集可能面臨的五種壓迫面向:剝削、邊緣化、無力、文化帝國主義和暴力。即使沒有清楚的正義標準,我們還是可以辨認壓迫。一本書成為經典的旅程常常難以預料。一九九○年出版到現在,楊的這本名著《正義與差異政治》歷經幾次知識界的辯論,愈突顯出它掌握社會現實和規範理想的深刻和準確。快三十年了,回過頭來看,這本書開創了正義論述的新典範,對今日思索正義持續帶來衝擊。容我大膽評論,這本書可說是摘下了九○年代正義論述的桂冠。(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會說七○年代正義論述的桂冠是美國哲學家約翰.羅爾斯的《正義論》,八○年代是經濟學諾貝爾獎得主阿馬蒂亞.森的能力途徑)。《正義與差異政治》這本書完整而且深刻地總結了二十世紀六○年代以來各種新社會運動訴說的壓迫經驗和正義訴求。它像海綿般地吸收了當代歐陸哲學家關於差異、認同、排除和他者的思想精華。它集批判理論、新左派論述和女性主義於大成。它提供的分析架構涵蓋了幾乎所有追求平等和解放的當代新社會運動,包括:女性主義、各種性向、種族、原住民、族群、不同壓迫處境的工人、環境、身心障礙、各種身心疾病患者、老年、青年、民族主義、後殖民等等抗爭歧視和壓迫的運動。我要解釋《正義與差異政治》如何開創了正義論述的新典範。讓我們先回到冷戰時期全球三個正義論述的主要典範。第一、全球一半以上人口相信的馬克思主義;第二、自由主義福利國家的理念,最好的代表性論述是羅爾斯的《正義論》;第三、柴契爾夫人和雷根總統採取的自由放任資本主義路線,代表性論述包括了羅伯特.諾齊克的自由放任主義(libertarianism)和弗烈德利赫.海耶克、米爾頓.傅利曼等經濟學家。馬克思主義主張所有壓迫的根源來自經濟結構,在資本主義體制中,資本家掌握生產工具,工人階級的勞動被剝削,國家等意識形態只是為資本積累服務,唯有生產工具歸為公有,人類社會才能獲得解放。對楊來說,她同意許多壓迫的根源得助於資本主義體制,可是傳統馬克思主義窄化了我們對壓迫的理解。即使有一天資本主義被推翻,女性、各種性傾向、種族、原住民、精神障礙者等等社會群集面臨的壓迫仍會繼續存在,因為它們各有獨立於生產工具私有的壓迫根源。而且即使只論勞工,勞工面臨的不只是剝削,還包括勞動分工造成的非管理階層工人的無力、無法發展自我的處境。傳統馬克思主義也忽略了社會偏見和過程對特定群集的勞工造成的特定壓迫。舉例來說,擁有臺灣國籍的新移民女性的居家照護工作收費只能比臺灣出生的女性低,工作遇到的暴力危險、被占便宜和歧視的狀況卻遠多於她們。楊要我們鼓勵和認可各個社會群集的存在。多數認同政治的倡議者從黑格爾哲學出發,主張認可弱勢的目的就是要矯正對弱勢的文化歧視。許多左派因此批評差異政治忽略了財富重分配才是正義的首要關懷。可是楊的差異政治和馬克思的親近性遠甚過黑格爾。對楊來說,認可社會群集的差異性,鼓勵他們(如上述新移民女性)團結、分享生命經驗和集體發聲,終極目的不是在文化上矯正歧視而已,而是透過認可他們,才能幫助他們對抗更大的社會與經濟的不平等和壓迫。認可差異只是解放的工具,或者說只是解除壓迫的一部分。楊的思路繼承了批判理論和新左論述的醇正精神,這也是晚近文化研究的最大貢獻,除了少數例外,所有的文化歧視都帶來社會、經濟和物理上的壓迫,同時所有的社會和經濟的壓迫都得助於文化歧視。政治經濟學是文化的,而文化就是經濟。這是楊主張的差異政治最精微獨到之處,她的精準無人能出其右。楊對自由主義福利國家典範的批評,對準了羅爾斯提出的正義理論。羅爾斯同意有效率的市場是必要的,但是必須給予弱勢補償。他推演的正義原則要求社會合作產生的果實,必須在有效率的諸多政策中,選擇能夠分配給最弱勢者最大福利(羅爾斯的詞彙是基本善,我代以福利稱之)的政策。可是對楊來說,這樣的正義考量只考慮社會經濟體制終端結果的重分配,這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人們在社會經濟過程遭遇的歧視、創傷和壓迫,不是事後在終端給予福利補償可以彌補。福利國家或者羅爾斯的思維,把社會經濟過程黑箱化,要我們對黑箱內部過程視而不見。但是舉例來說,低技術勞工在工作過程中的每日無力和自我發展被剝奪,社會福利如何彌補?第二、福利國家或者羅爾斯把正義的核心意涵理解為福利的重分配,把人視為福利的擁有者、生產者和消費者,而不是有血有肉、能力需要發展的做著各種事物的人(do-er)。人遭遇到的各種壓迫,不只是因為他該分配到的福利被剝奪,而是因為他做為做各種事物的人的能力發展和自我決定被限制或傷害。只把人視為福利分配者,看不見這些傷害。也因此,福利國家看不到人在社會經濟過程中遭遇到的各種壓迫。楊的差異政治要把這些過程打開來被看見。冷戰的第三個典範,自由放任資本主義主張沒有政府介入的社會經濟過程就是自願和自由的,因此也完全是正義的,保護自願交易的財產權和契約就是最大的正義。這樣的思維是鼓動全球新自由主義經濟體制擴張的火爐,也構成了對今日人類社會最大的威脅。我想我就把這個功課交給讀完這本書的讀者了:楊會怎麼批評自由放任資本主義?我們現在已經可以大致看出楊勾勒的社會正義新地景。三個冷戰典範都看不見社會過程中發生的各種壓迫,他們無法指稱新社會運動抵抗的壓迫為不義。性別、性傾向、原住民、族群、不同處境的勞工、身心疾病患者、老年、青年、環境居民等社會群集是社會過程的產物,它們不只透過社會關係和互動產生和再生,也同時在巨觀的物質、文化和社會結構(例如文化帝國主義、勞動分工、科學知識等等)的背景下產生和再生。我們只有同時關注社會過程、分析社會關係、了解互動的變化、琢磨不同和多層次的結構,才能試著去理解某個社會群集受到壓迫的具體面貌。你可能會說這樣的正義樣貌太複雜了。我要以一個社會圖像幫助讀者試著不去排斥楊的新正義典範。冷戰三典範分析的是方正、對稱、均質和邊界清楚的民族共同體或者經濟體系,每個人有對稱的權利與義務,對等的利益互惠關係,這是一個井然有序、馴服的工業的社會圖像。可是楊的差異典範散射出來的正義社區卻是一個都市的社會圖像,我們不再是對稱和均質的個人,而是分屬不同群集社區,來自不同地方,背負不同歷史意識,說不同母語、擁有社會過程賦予的不同優勢或劣勢;我們不僅匿名,而且無法完全同情想像彼此的生命經驗,我們每天在轉角遭遇不熟悉的生命群集,我們都市的成員邊界也並不百分百清楚。如果我們能用這個不馴服的都市生活圖像去領會楊的正義典範,或許我們能慢慢脫離「均衡、對稱、熟悉」對我們的永恆誘惑,然後或許有一天我們能像楊一樣,和被壓迫者們一起說話。系上的老師、學生、行政人員,楊的學者和社運朋友都著迷地喜歡楊。楊的追悼會在芝大校園的約瑟夫.邦德教堂舉行,那是一個一年中有半年被樹藤綠葉包覆,半年被白雪覆蓋,美得讓人對死亡感到溫柔的教堂。一位老師上台說,楊剛來芝大任教時,他們這些菜鳥老師組的馬克思主義讀書會冒昧邀請了她,沒有預料到名氣這麼大的楊竟然一邀即到,一位一位來自各領域的人上台敘說著類似的故事。楊的女兒說,我母親幾乎沒有拒絕過一個弱勢團體對她的邀請。我想起有一次到市中心玩耍,遠遠看到楊在一個旅館門前的走廊,和一群失業員工一起舉牌繞圈子,抗議旅館不當遣散,他們就這樣輪班繞圈抗議了一整年。我不知道楊一天有多少時間,她是系上花最多時間改學生寫作的老師,也是最願意瞭解和討論同事學術想法的人。楊不只是一位難以超越的哲學家和老師,她還是個慷慨的人。慷慨在人類還知道什麼是高貴的古典世界時就是高貴本身,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壯美」(magnificence)。這是一個慷慨的人,這是一本壯美的書。

引言 與左翼政治相關、以群體為基礎的新社會運動,例如婦女運動、黑人解放運動、美洲印地安人運動及同志解放運動,對於政治哲學的意涵是什麼?後現代哲學對西方理性傳統的挑戰,對於政治哲學的意涵是什麼?這些在二十世紀晚期出現的政治及理論發展,其結果如何能夠深化及拓寬傳統社會主義所訴求的平等與民主?正義是政治哲學的基本議題,這些問題也因此與正義的問題密不可分。這些新社會運動隱約訴求著什麼樣的社會正義構想?它們又是如何對抗或修正傳統對正義的看法? 是這樣的一些疑問激勵了本書的探索。為了處理它們,我研究了一些政治理論中實證主義與化約論(reductionism)的問題。實證主義的問題在於太常將應受規範性評價的制度性結構假設成是給定的;而我揭露的化約論之問題,則是現代政治理論傾向於將政治主體化約成一個整體,重視共性與相似性更甚於特殊性與差異。 我主張,與其聚焦於分配,對於正義的構想應以「支配」及「壓迫」的概念為起點。這樣的轉向帶出了決策、勞動分工,以及涉及社會正義、卻經常在哲學討論中被忽略的文化議題。它也展示出在社會關係及壓迫結構的形成過程中,社會群體差異的重要性;典型的哲學正義論一直都配合了某種社會本體論,而在這種本體論中,並無社會群體概念的存在空間。我主張,當社會群體差異存在、且某些群體擁有特權而某些群體卻受到壓迫時,為了減輕壓迫,社會正義得要求明確承認並處理這些群體差異。 雖然我討論正義、做出與正義相關的主張,但我並未要建構一個正義論。典型的正義論總是從幾個關於人性、社會本質及理性本質的一般性前提推導出適用於所有或大部分社會的正義基本原則,無論這些社會的具體形構及社會關係為何。希臘文「理論」(theoria)一字的真正意思,就是想要看見正義。為了獲得全觀(comprehensive view),它假設有一種外在於產生正義議題的社會脈絡之觀念。正義論傾向於自我支撐,因為它展示了自身基礎。做為一種論述(discourse),其目的是要整全(whole),並將正義以一整體方式展現。它是無始無終的,因為在它之前沒有來者,而未來事件也不影響其真實性或與社會生活的關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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