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作品) | 做自己 - 2024年11月
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作品)
本書為小說集,由四篇小說組成,包括《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監事會的歡迎詞》、《推銷員》和《一個農家保齡球道上有球瓶倒下時》。
在標題故事《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中,主人公布洛赫是一個當年赫赫有名的守門員。一天早上,他莫名其妙地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因為他以為自己被解雇了。他毫無目的地在維也納遊蕩。他偶然犯下了一樁命案。他乘車來到邊界上一個偏僻的地方隱匿起來。他在報紙上看到了通緝令,*後駐足在一個守門員前,注視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撲住點球。
在小說中,漢德克以其他對語言文字精准的執念,以外在連續事件的極為細微的描素,傳達約瑟夫布洛赫注意力的偏差現象,小說中帶有一股偵探懸疑的氣氛。
彼得·漢德克(Peter Handke,1942—)奧地利著名小說家、劇作家。當代德語文學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被稱為“活著的經典”。1973年獲畢希納文學獎,2009年獲卡夫卡文學獎。著有小說《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重現》《無欲的悲歌》《左撇子女人》,劇本《罵觀眾》《卡斯帕》《形同陌路的時刻》等。
1961年入格拉茨大學讀法律。24歲出版第一部小說《大黃蜂》,在此之前他已退學專心創作。同年發表使他一舉成名的劇本《罵觀眾》,在德語文壇引起空前的轟動。
他創作的《卡斯帕》,在現代戲劇史上的地位堪與貝克特的《等待戈多》相提並論,他也被譽為創造“說話劇”與反語言規訓的大師。
在文學創作之外,漢德克與文德斯合作編劇的《柏林蒼穹下》成為影史經典,他導演的電影《左撇子女人》曾獲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提名。
編者前言 1
推銷員 1
監事會的歡迎詞 177
一個農家保齡球道上有球瓶倒下時 187
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 201
彼得·漢德克(Peter Handke,1942— )被奉為奧地利當代最優秀的作家,也是當今德語乃至世界文壇始終關注的焦點之一。漢德克的一生可以說是天馬行空獨來獨往,像許多著名作家一樣,他以獨具風格的創作在文壇上引起了持久的爭論,更確立了令人仰慕的地位。從1966年成名開始,漢德克為德語文學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奇跡,因此獲得過多項文學大獎,如“霍普特曼獎”(1967年)、“畢希納獎”(1973年)、“海涅獎”(2007年)、“湯瑪斯?曼獎”(2008年)、“卡夫卡獎”(2009年)、“拉紮爾國王金質十字勳章”(塞爾維亞文學勳章,2009年)等。他的作品已經被譯介到世界許多國家,為當代德語文學贏來了舉世矚目的聲望。
漢德克出生在奧地利卡林西亞州格裡芬一個鐵路職員家庭。他孩童時代隨父母在柏林(1944—1948)的經歷,青年時期在克恩滕鄉間的生活都滲透進他具有自傳色彩的作品裡。1961年,漢德克入格拉茨大學讀法律,開始參加“城市公園論壇”的文學活動,成為“格拉茨文學社”的一員。他的第一部小說《大黃蜂》(1966)的問世促使他棄學專事文學創作。1966年,漢德克發表了使他一舉成名的劇本《罵觀眾》,在德語文壇引起空前的轟動,從此也使“格拉茨文學社”名聲大振。《罵觀眾》是漢德克對傳統戲劇的公開挑戰,也典型地體現了20世紀60年代前期“格拉茨文學社”在文學創造上的共同追求。
就在《罵觀眾》發表之前不久,漢德克已經在“四七社”文學年會上展露鋒芒,他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嚴厲地批評了當代文學墨守于傳統描寫的軟弱無能。在他綱領性的雜文(《文學是浪漫的》,1966;《我是一個住在象牙塔里的人》,1967)中,漢德克旗幟鮮明地闡述了自己的藝術觀點:文學對他來說,是不斷明白自我的手段;他期待文學作品要表現還沒有被意識到的現實,破除一成不變的價值模式,認為追求現實主義的描寫文學對此則無能為力。與此同時,他堅持文學藝術的獨立性,反對文學作品直接服務於政治目的。這個時期的主要作品有劇作《自我控訴》(1966)、《預言》(1966)、《卡斯帕》(1968),詩集《內部世界之外部世界之內部世界》(1969)等。
進入70年代後,漢德克在“格拉茨文學社”中的創作率先從語言遊戲及語言批判轉向尋求自我的“新主體性”文學。標誌著這個階段的小說《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1970)、《無欲的悲歌》(1972)、《短信長別(1972)、《真實感受的時刻》(1975)、《左撇子女人》(1976)分別從不同的度,試圖在表現真實的人生經歷中尋找自我,藉以擺脫現實生存的困惑。《無欲的悲歌》開闢了70年代“格拉茨文學社”從抽象的語言嘗試到自傳性文學傾向的先河。這部小說是德語文壇70年代新主體性文學的巔峰之作,產生了十分廣泛的影響。
1979年,漢德克在巴黎居住了幾年之後回到奧地利,在薩爾茨堡過起了離群索居的生活。他這個時期創作的四部曲《緩慢的歸鄉》(《緩慢的歸鄉》,1979;《聖山啟示錄》,1980;《孩子的故事》,1981;《關於鄉村》,1981)雖然在敘述風格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生存空間的缺失和尋找自我依然是其表現的主題;主體與世界的衝突構成了敘述的核心,因為對漢德克來說,現實世界不過是一個虛偽的名稱,醜惡、僵化、陌生。他厭倦這個世界,試圖通過藝術的手段實現自我構想的完美世界。
從80年代開始,漢德克似乎日益陷入封閉的自我世界裡,面對社會生存現實的困惑,他尋求在藝術世界裡感受永恆與和諧,在文化尋根中哀悼傳統價值的缺失。他先後寫了《鉛筆的故事》(1982)、《痛苦的中國人(1983)、《重現》(1986)、《一個作家的下午》(1987)、《試論疲倦(1989)、《試論成功的日子》(1990)等。但漢德克不是一個陶醉在象牙塔里的作家,他的創作是當代文學困惑的自然表現:世界的無所適從,價值體系的崩潰和敘述危機使文學表現陷入困境。漢德克封閉式的內省實際上也是對現實生存的深切反思。
進入90年代後,漢德克定居在巴黎附近的鄉村裡。從這個時期起,蘇聯的解體,東歐的動盪,南斯拉夫戰爭也把這位作家及其文學創作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從《夢幻者告別第九國度》(1991)開始,漢德克的作品(《形同陌路的時刻》,1992;《我在無人灣的歲月》,1994;《籌畫生命的永恒》,1997;《圖像消失》,2002;《迷路者的蹤跡》,2007等)中到處都潛藏著戰爭的現實,人性的災難。1996年,漢德克發表了遊記《多瑙河、薩瓦河、摩拉瓦河和德里納河冬日之行或給予塞爾維亞的正義》批評媒體語言和資訊政治,因此成為眾矢之的。漢德克對此不屑一顧,一意孤行。
1999年,在北約空襲的日子裡,他兩次穿越塞爾維亞和科索沃旅行。同年,他的南斯拉夫題材戲劇《獨木舟之行或者關於戰爭電影的戲劇》在維也納皇家劇院首演。為了抗議德國軍隊轟炸這兩個國家和地區,漢德克退回了1973年頒發給他的畢希納獎。
2006年3月18日,漢德克參加了前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的葬禮,媒體群起而攻之,他的劇作演出因此在歐洲一些國家被取消,杜塞爾多夫市政府拒絕支付授予他的海涅獎獎金。然而,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作家,漢德克無視這一切,依然我行我素,堅定地把自己的文學創作看成是對人性的呼喚,對戰爭的控訴,對以惡懲惡以牙還牙的非人道毀滅方式的反思:“我在觀察。我在理解。我在感受。我在回憶。我在質問。”他因此而成為“這個所謂的世界”的另類。
世紀文景將陸續推出八卷本《漢德克作品集》,意在讓我國讀者來共同瞭解和認識這位元獨具風格和人格魅力的奧地利作家。《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卷收錄了漢德克早期的兩篇短篇小說和兩部中篇小說。與這個時期的戲劇一樣,這些作品都是漢德克審美追求的大膽嘗試,它們打破了傳統的敘述風格,改變了永恆的故事結構,形成了物件與語言、情感與語言和行為與語言之間無與倫比的敘述張力。作者在這裡把對現實的觀察和感受在藝術表現中凝結成各種各樣的生存危機,而每一個象徵都深深地印證著這個時代的生存現實和人的精神狀態,同樣也留下了作者自白的蛛絲馬跡。
短篇小說《監事會的歡迎詞》是漢德克嘗試其敘述風格的處女作。這篇小說已經沒有了原本意義上的短篇小說的敘事結構和情節;所謂的歡迎詞幾乎是在毫無情節關聯的描寫中變成了對危機四伏的恐懼的獨白。房梁的嘎嘎作響,暴風雪的肆虐,門衛兒子慘遭車禍的命運構成了歡迎詞敘事話語的核心。這些情景在敘事結構中多層交織,相襯相映,象徵性地表現出生存環境的悲涼與險惡,讓人不寒而栗。敘述者“我”最終因此陷入了無言的境地,這也是留給讀者思考的一把鑰匙。
與之相比,《一個農家保齡球道上有球瓶倒下時》雖然沒有對危機和恐懼那種強烈的渲染,但卻在冷靜和深沉的敘述中讓人深深地感到社會環境對人性的摧殘和異化;日常語言和修辭形式在這裡表現為異變的親情關係的象徵。小說中,兩個奧地利年輕人趁在西柏林逗留之際前往東柏林看望久未謀面的姑姑,可親人之間的相見並沒有出現慣常所期待的真情實感的必然流露,而幾乎只有陌生的面面相覷,無言的對答,缺少親情相印的交流。在整個敘述中,每個被感受到的物體都成為阻礙交流的象徵,人物的失語構成了人與人交往的鴻溝。天氣的寒冷與親人的相見蘊含著敘述的深層結構。小說結尾時,兩個年輕人不知不覺地沒有趕上回程的末班車讓人看到了對親情的期待,而小說的標題則是作者留給讀者去破解的敘述之謎。
《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和《推銷員》同樣也是漢德克敘述風格的開山之作。尤其是《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一時走紅德語文壇,而且很快就被搬上了銀幕(1971年)。這兩部小說都具有濃厚的偵探小說色彩,超越了傳統意義上的小說劃分界限。伴隨著語言遊戲式的敘述,單一的獨白和意識流使得讀者在描寫語言與描寫物件之間的巨大張力中感受著作品表現的內在。
《推銷員》是一部沒有主線、情節和故事的小說,作者的意願也不是要寫一部新型偵探小說。主人公推銷員觀察著一切,記錄著那一個個哪怕再微不足道的細節,他是無處不在的見證人。從章節標題可以看得出來,這部小說要表現的不是這個主人公本身,而是“秩序與無序”的辯證交替。每個章節分為兩個部分:在第一部分中,敘述者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件進行普遍意義上的綜述和理論上的構建,介紹提要並加以議論。
第二部分就是小說的描寫,結構上呈現為句子的馬賽克,相互之間似乎沒有邏輯關聯;對偵探情節隻言片語的想像與邏輯上悖謬的荒唐斷言相互交織在一起;精確的細節描寫伴隨著語言與事實的不協調。顯而易見,這種敘事形式突破了迄今習以為常的小說敘事模式,使其表現的可能性成為不可能。但小說所描寫的絕不是隨心所欲毫無關聯的片斷,敘事形式和視角的變化也改變了所要描寫的事物。小說中的每一個感受、每一個句子都會觸及讀者的心靈,使其不由自主地尋求在各個片段之間建立起必然的聯繫:“這部小說既不是發生在洛杉磯或者西柏林,也不是發生在冬天或者夏天:只要讀者讀到它,它就會發生在讀者的內心裡。”作者如此意在讓讀者在其中能夠尋找到令自己恐懼的故事,令人恐懼的現實故事,因為“每個句子都是一個故事”,會使人“回到現實中來”。
與《推銷員》相比,小說《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沒有章節之分,結構簡單明瞭,儘管是第三人稱敘述,可主人公的視角從頭到尾占主導地位。主人公布洛赫是一個當年赫赫有名的守門員。一天早上,他莫名其妙地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因為他以為自己被解雇了。他毫無目的地在維也納蕩。他偶然和電影院女售票員格達有了一夜之情,卻無緣無故地掐死了她。他乘車來到邊境上一個偏僻的地方隱匿起來。他在報紙上看到了通緝令,最後駐足在一個守門員前,注視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撲住點球。這個兇殺案最終並沒有結局,好像被遺忘了。在小說描寫中,作者所關注的焦點是布洛赫越來越多地受到感知的困擾。布洛赫沒有能力把周圍一個個物體,一個個人,甚至連自己的身體感受為一個整體。他從環境的每個細節中構想出一個個針對他本人的痛苦暗示或者一個個給他設置的陷阱。這些構想又迫使他實施一個個讓人不可思議的、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行為。布洛赫是一個困擾于生存現實中的病態人,他的觀察和感知是一個被追蹤者的觀察和感知。
這部小說深深地滲透著漢德克的語言批判意識。像布洛赫與其所處環境的關係一樣,語言與感知之間的危機始終伴隨著小說的敘述。《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不愧為70年代初德語中篇小說的一顆明珠。
我們選編出版漢德克的作品,意在讓這些集子能夠不斷地給讀者帶來另一番閱讀的感受和愉悅,並從中有所受益。但由於我們水準有限,選編和翻譯疏漏難免,敬請批評指正。
韓瑞祥
2012年6月